近两日,颐章国门地界盘查似乎严密不少,仅过一处国门,便要在边关受上六七道关卡排查,光说东境临近南漓的边关,就囤积下精兵万余,甲光如日,兵戈碰触声不止。

    “我说老兄,以往从南漓到颐章,可没这么多重哨卡,最近这是怎的,难道是这两国要闹翻不成?”商贾一年四季可不歇着,虽说是清明将至,但总不能为回故里祭祖,撇开生计,故而有不少急着前去颐章送货的商贾车帐,被堵在这盘盘绕绕的六七道关卡之中,心焦不已。

    边上有位汉子笑着接茬道,“兄台想太多,依我看呐,只怕是颐章近来不太平,皇城根里头变动,要么就是那位功盖千秋的权帝大限将至,盟约尚在,打不起来。”

    先前开口那打扮有些奇异的汉子连忙冲后者摆手,恨不得蹦下马车捂住百无禁忌的汉子一张嘴,“收声收声,这可是处在颐章地盘,若真是如你所说,指不定入关时节便跑出几位狰使来,将我等一并带去吃鞭子,再拷问收押几日,这货还怎的送到?出门在外,甭成天逞口舌之快,到时掉脑袋也不晓得究竟是说错甚。”

    周遭商贾亦是觉得有理,于是要么闭上口舌,安心养神,要么便是扯起些家常,或是路上见闻,绝口不提政事。

    无人去瞧,众人近前有辆车帐之中,坐着位浑身黑衣的男子,打扮丝毫不像是走天下的商贾,听闻几人言语过后,嘴角缓缓勾起。

    “起初还有些不信,如今看来,却是坐实了。”黑衣人缓缓撩开面罩,饮酒一杯,随后拍了拍身后包裹,“等不了多少时候,稍安勿躁,待到了地界,兴许能送你们一场天大福缘,先饿几日,不急。”

    包裹轻轻一动,随后又沉寂下去。

    “好事情。”

    直到两个时辰过后,才轮到说话那两位汉子,不消多言语,两军卒便将车帐后头货物拆解大半,四下寻摸一阵,直耗去两炷香功夫,才堪堪放行,至于随身物件,便要搁到下道关口再度巡查,一连六关,关关皆有军甲护卫,将一众过路商贾从头到尾,尽数查了个里外通透分明。

    可轮到那位黑衣人时候,守军却是有些犯难,端详良久后者递来的腰牌,迟疑抱拳道,“大人,卑职实在不晓得这枚腰牌真伪,若是不愿受盘查,还请多留一阵,待到卑职将这枚腰牌呈至将校手头,再经放行,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无需那般麻烦,我自行过关受检便是,不过你将这腰牌呈上过后,另添一句南公山旧人就可,这枚腰牌,待我归时再取。”

    车帐中人踏出一步,将腰牌搁到守军掌心之中,将马车留到原地,不去看周遭稀罕神色,迈步进关。

    南公山如今开炉在即,柳倾也是忙碌起来,终日对着图卷害愁,将眉宇拧成一团,不见笑意;钱寅更是凄惨,已然是忙得多日未曾换身衣衫,如今衣衫褴褛不说,连云仲的烤兔扔到口中,都是味如嚼蜡,衣带渐宽,死活难以系上,顶着两枚如熟李一般的双目,却依旧是埋头苦思冥想。

    吴霜传下的丹法,无疑比寻常丹方高明太多,可惜实在过于艰涩难懂,绕是如今钱寅丹道一日千里,也始终难以寻到个法子,如今才有些头绪,便只得以手头物件挨个尝试,再加丹火一烘,成日浑身大汗。

    “师兄啊,要不便让小师弟来试试?这虚丹其中主药大都已可定下,差便差在小师弟自行投放的那几味关键药引,若是迟迟不试,只怕这虚丹得等上更久,”钱寅从丹鼎中拔出脑袋来,顾不得满面灰尘,皱眉苦笑,“算到如今,小师弟入敛元已有一载光景,姑且算你我拖延得起,只怕他拖不起了,二境不入,三境更需要数年乃至十载光景才可踏足,不如就让小师弟亲自来试上一回?”

    柳倾心头亦是焦躁,撂下手头记丹方的笔墨,长叹不已:“我何尝不愿令小师弟尽快破境,可这虚丹与旁门丹药不同,其余那些吃便吃得,无论其中有无丹毒,或是有无害处,往后缓缓调理一番便是了,可这虚丹要落于丹田之侧,将无地可容的内气停驻存储于里,可谓是同气连枝,如何敢马虎?”

    钱寅泄气,“可非要一味味试,得等到猴年马月,只怕到时候试出最为合适小师弟的虚丹,届时咱小师弟已然卡在三境之外,半生难以破入高境,如何是好。”

    “师兄啊,师弟晓得你疼小四,年少孤身,更是原本经络便难以修行,可也总不该如此护得如此严密吧,总有一日云小子得自个儿面对外头云波诡谲的大江湖,有些事,不如让他先行试试。”

    柳倾默然,这时抬头,才发觉钱寅面如菜色,通体上下消瘦多半,原本撅起的腹皮,都是消退许多,衣襟之上,满是炉灰墨迹,整个人犹如从池中捞出的一般,缄默无言良久。

    钱寅境界虽说亦处在三境,可终归根底薄弱,平日里疏于修行,不久前才踏入三境,体魄与内气根基,均是比柳倾弱过太多,如此终日损耗之下,浑身上下精力,十不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