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此事的前因后果很简单,甚至不用怎么去查,温静曦下朝时,管家就将来龙去脉报给他知道了。

    撒这纸的,是刚被处决的一个贪官的妻小。

    此人出身于贫寒之家,全靠寡母费尽心思将他养大。幸而这人还有几分毅力,读书,中举,做官,娶了青梅竹马的先生的女儿为妻,故事进行到了此处,本该说他一生平顺到老,偏生按捺不住贪恋,走了错路。

    如曾经的他一般的处境的人,被他害了不知多少,他上刑场那一日,甚至还有人专门从荆南一带过来,就是为了唾他一口唾沫。

    他死了,于旁人而言可能是好事,可对他妻儿老小却是无法接受的打击。就算知道这人仁义尽失,家人也无法忘记他的好。所以这一切,就都算在了温静曦头上。

    ‘满腹辛酸的未亡人’的临终遗言被抄了千份,撒的满城都是。京城中的百姓未必感兴趣千里之外的荆南发生过什么,却对宫闱秘史忍不住津津乐道。偏生照之上所言,这佞幸是个排除异己的祸患,将一个清官害得如此之惨,以至于要他妻儿老小以死明志,这如何让人不悲愤?

    而那一夜,温静曦却被留在了宫中,对此一概不知。

    下了朝,不顾众人探究的眼神,温静曦赶紧回了府。外头虽说骂的难听,他却深知,现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纸上说那□□小要去死,未必是谎话。人命关天,他不可能视而不见。

    也是幸好,他们一家只是嘴上说说,没有当真自尽的勇气。千张纸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留下痕迹太多,找他们的行踪也是不难。下午时,温静曦府上的下人就在一间客栈中找到了那一家四口,婆母媳妇并两个孩子。找到他们的时候,那家的媳妇还状若疯癫:“就是那温静曦,那姓温的害了我丈夫性命!”

    听了下人来报,温静曦匆匆赶到——他得亲眼看一眼,这些人好好活着才能放下心来。当亲眼见到几人时,妇人的大儿子冲过侍卫阻拦,一口咬在了温静曦手上,留下个深深的牙印:“就是你害了我爹!”

    侍卫当即就要将那小孩压在地上,温静曦拦下侍卫,蹲在地上,平视着小孩的眼睛。

    “你父亲所作所为,你半点不知吗?”

    小孩呼吸一窒,慌乱的避开了温静曦的眼睛。温静曦探口气,拿出块手帕,给他擦了擦脸。而后,温静曦视线转向了那个母亲。

    “这话本不当我说,只是你得想清楚。”温静曦淡淡道:“你丈夫被处决是法不容情,然你们母子未被牵连,已然是法外开恩了。你的孩子还小,若你再闹,你要让他们如何自处?究竟要不要让他们将一生都因你赔上,你想清楚。”

    听了温静曦的话,那母亲终于是痛哭失声。

    对这几人,温静曦没再劝,派了几个下人,将他们安置在另一个地方——他们的身份已经被人知晓,继续住在这里未必安全,也难免被有心人利用。

    这里的一阵喧哗被旁边人看见,一个小摊老板撇了撇嘴:“说得好听……”

    他摊位上有个食客,听口音不是本地人。一直,闷头吃着东西,实际上耳朵一刻不停,听着众人闲聊。直到他听完昨日与今日发生了什么,他忽然将筷子一摔:“你们说钱坤那狗东西是好官?”

    周围人都看向他。

    “就是他,为了修自己的庄子,占了人家祖坟!”壮汉冷冷一笑道:“同情什么人不好,非同情狗东西一家吃人血的?我不知你们口中的佞幸究竟是什么人,但他处置了钱坤,就是好人,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为了个狗官出头,我倒是看不出你们是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