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称狄吐罗无情，原来其子更甚。”高成公主从镜台前步下，广袖锦带都曳地，为前隋旧制；将他扶起，攥上其两肩，如端视，又如伺探，“沙略紫是你旧相识，你不去凭吊，反叫起好，是真真无情无义了！我头一回见你，你还是个婴孩，小脸，小手，女儿家似的，虽也可爱，而胎里不足、孱弱羸瘦，多病多灾的，只是活过一日算一日罢了。”
“哦，是约我叙旧？”
“——你只须听完。”她极柔和，轻将翠眉扬起，“在部明之前，我嫁过三回，而一直无所出。伊西济小可汗是东面的‘阿逸’，是天边月，儿女都一等一的好，沙略紫是当中一个。我命中无子无女，在这边胡地界，须攀着什么才活得下去。沙略紫，我很爱他，他与我亲生子也不差什么了！可他死了，薤上露，何易晞！”这一股悲气冲上心尖，终还是瘫弱下来，她对狄律含着一分侮慢，“人的悲喜，狼种不懂。”
“我为狼种，那沙略紫是什么，狗吗？”
“他是你亲兄弟！阿逸是你们生父！我失去了沙略紫，我不想他的兄弟死。”
“无聊！”他转步欲去。
“部明要杀你！”她急叫一声。
“——那他怎的还不动手？”
“因为他在怀疑！”她正对其背，“他不知道你是不是阿逸的儿子，不知道，你们是不是也为兄弟。”
“阿逸可汗已经死了！”
“而正是你下的令！”高成公主又笑，“我没了阿逸，没了沙略紫。我就知道，你——一个弑父的畜生，不及我的沙略紫的十分之一。”
“公主！”他侧脸横去一眼，“节哀！千万别做了疯妇！”
“你站住——”高成公主再叫道，“你——你站住！我是部明大可汗的妻，是他亲封的小可贺敦，你不能不敬我！”
“那么，小可贺敦。”狄律转回身去，声色不厉而自生威，那冷绿蘸金的眸中是一种嚣张之极的诘问，直将她问住，“你说，大可汗之位，突得还能坐多久？”
月色皎皎，空明如霜，无一点浮云。
塔特奥可候在外，见他掀了帘，似乎怫然，并不敢问。
他跟在主子一旁，无言中，行至小河畔，冬雪初融，半河寒光半河冰。马棚下，有人在梳剪一匹黑驹的长鬃。待看分明，狄律胸内一股不平之气涨开：“喂，你！也别忘了喂紫燕！还有，我女人娇弱，怕被看杀。你不许再看她，一眼也不成。她只需我的照顾！”
“您口口声声说是你女人，却可曾亲耳听一听她自己的意思？”康尼奥俟斤抱臂。
“小小俟斤，也敢犯上？不需你教训我！”
“如非我将她从雪中抱起，怕你见着的只会是坟尖！”
下一时，狄律扑来了，揪着他领子，一柄长刀逼在他心口而刃犹未出，猛一作色：“你敢动她？我咬死你！”
“哦，是约我叙旧？”
“——你只须听完。”她极柔和，轻将翠眉扬起，“在部明之前，我嫁过三回，而一直无所出。伊西济小可汗是东面的‘阿逸’，是天边月，儿女都一等一的好，沙略紫是当中一个。我命中无子无女，在这边胡地界，须攀着什么才活得下去。沙略紫，我很爱他，他与我亲生子也不差什么了！可他死了，薤上露，何易晞！”这一股悲气冲上心尖，终还是瘫弱下来，她对狄律含着一分侮慢，“人的悲喜，狼种不懂。”
“我为狼种，那沙略紫是什么，狗吗？”
“他是你亲兄弟！阿逸是你们生父！我失去了沙略紫，我不想他的兄弟死。”
“无聊！”他转步欲去。
“部明要杀你！”她急叫一声。
“——那他怎的还不动手？”
“因为他在怀疑！”她正对其背，“他不知道你是不是阿逸的儿子，不知道，你们是不是也为兄弟。”
“阿逸可汗已经死了！”
“而正是你下的令！”高成公主又笑，“我没了阿逸，没了沙略紫。我就知道，你——一个弑父的畜生，不及我的沙略紫的十分之一。”
“公主！”他侧脸横去一眼，“节哀！千万别做了疯妇！”
“你站住——”高成公主再叫道，“你——你站住！我是部明大可汗的妻，是他亲封的小可贺敦，你不能不敬我！”
“那么，小可贺敦。”狄律转回身去，声色不厉而自生威，那冷绿蘸金的眸中是一种嚣张之极的诘问，直将她问住，“你说，大可汗之位，突得还能坐多久？”
月色皎皎，空明如霜，无一点浮云。
塔特奥可候在外，见他掀了帘，似乎怫然，并不敢问。
他跟在主子一旁，无言中，行至小河畔，冬雪初融，半河寒光半河冰。马棚下，有人在梳剪一匹黑驹的长鬃。待看分明，狄律胸内一股不平之气涨开：“喂，你！也别忘了喂紫燕！还有，我女人娇弱，怕被看杀。你不许再看她，一眼也不成。她只需我的照顾！”
“您口口声声说是你女人，却可曾亲耳听一听她自己的意思？”康尼奥俟斤抱臂。
“小小俟斤，也敢犯上？不需你教训我！”
“如非我将她从雪中抱起，怕你见着的只会是坟尖！”
下一时，狄律扑来了，揪着他领子，一柄长刀逼在他心口而刃犹未出，猛一作色：“你敢动她？我咬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