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肮脏、破烂不已的大衣服挂在他瘦小的身上,虚弱的他蹒跚行走在遍布荒芜之地,黯淡无光的眼睛布满着血丝,心端着恐惧,犹如死尸般行走在这臭气冲天的土地上。在他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提醒他:长天,要走出去!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

    这是被瘟疫缠身徘徊在死亡边缘的母亲在他的怀里说的最后一句话。那个时候,他惊恐万分地蹲在永远沉睡的母亲面前喃喃自语:“母亲!别丢下我!带上我吧!请你带给上我,我不要和你分开,不要……你不是说只要不放弃就有一线的希望吗?为什么你会放弃了?将我丢弃在这个世界零丁孤苦一个人……”

    望着缓缓闭上眼睛的母亲那紫黑得失去了美丽的脸庞,长天低着头任凭眼中的泪水汹涌而出,喉咙却是哽住无法言语。乌黑的天空尽是阴霾笼罩,不久便下起了犹如针线细细的哀怨雨丝,形成天罗地网覆盖整个荒芜枯干的大地。歪歪斜斜的枯树桩露出斑驳的年轮,默默地承受着岁月的流逝与时代的变迁,这里无人生存,更别说有凶暴的野兽和成群的昆虫,周围的一切是那么的死寂,空气中还夹杂着楚楚欲动的杀气,却是那么的微弱。

    是的!这个毫无生命迹象的荒芜之地,人们就是这样称呼它的,似是几百年前就存在的样子。那些恐惧死亡的人们无视良心的不安,与禽兽没什么两样地将身患瘟疫、无辜的人们赶到这里来,之后便是不理不睬,任他们自生自灭。残酷的现实面前,这里堆满了尸体和白骨,因而这里怨气冲天,成了名副其实的人间地狱。

    几天前,长天和他的母亲被势利的地主以强拉的方式驱逐到这儿来的,皆因他的母亲不幸染上了瘟疫,可长天他没有。他的母亲在临死前还苦苦地征求地主给她儿子一条活路,可没有人性的地主实在是太奸诈,假装同意他母亲自刎的要求,却没有履行带长天出去这个地方的要求,头也不回地迈步而去,仿佛将长天当成空气看待,几乎不存在。

    长天被泪水模糊的眼睛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恨在心里,从此蒙上了一层再也无法抹去怨恨的隔膜。对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这一切说重一点就是走投无路,毫无希望可言。

    刺痛的双脚踏在地面上那种钻心的苦让他的意识渐渐被削弱。迎着冰冷的细雨和低鸣的寒风,他微微抬起头望望前方,无尽的黑暗哪有什么希望,视线的尽头除了荒芜的大地和阴暗的雨云,什么都没有。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此时的他双手布满鲜血,那是自己指甲裂开来的鲜血,这是先前为了埋葬母亲徒手挖坑的原因。母亲的话语一直在他心底回响,驱使着他迈开艰难的脚步朝着不知道何方的路一直走一直走,走了很久很久,似是没有痛觉的样子。

    忽然,他停了下来。蹙眉低头间,他与水洼里的自己四目相视,他望着自己的影子,影子也望着他,那种落魄失魂的感觉不曾有过。交织着悲哀的雨丝,心中积蓄的犹如山洪即将喷涌而出的一切消沉的感情,正在以千斤的力量使他不能移动半步。

    长天紧咬着磨破了的上嘴唇,随着颤抖愈加强烈,他将嘴唇咬出了鲜红的血液,几乎变形的嘴唇看似是忍不住快要痛哭出来的样子。最终,他还是忍耐不住,哗的一声蹲地仰天痛哭起来,撕裂的声音在这个死寂的荒芜之地显得异常的响亮和凄凉。

    “母亲!为什么要丢下我?为什么?以后我该怎么办?我做不到,我没有勇气一个人活下去……你叫我去找那个人?我做不到,我恨这一切,为什么你在临死前要告诉我这些残酷的真相,为什么不瞒着我?”长天隔着在眼里打转的泪水望着波动的天空,低声地呜咽。

    他就这样蹲在地面上愣愣地呆了好久,久得像是时间在此凝固了一般,再也没有流动,周围的一切也没有发生什么轻微的变化,就连一丝的风儿的痕迹都没有。

    低沉的乌云之间忽然掉下一个闪动着银白色光芒的圆形之物,最后在长天的身后以下坠的力量惊起了一片尘埃,却听不到有什么巨大的爆炸声破空传来。

    忽然,一只柔嫩的双手轻轻地握着手帕擦了擦长天满是泪水的肮脏的脸庞。他惊讶,轻轻地转头,打着哭隔问:“难道你也是被人赶到这里来的吗?”

    一个比长天小两岁的小女孩,身穿鲜亮的蓝裙子,头饰着白螺,面带笑容地回答:“不是!你看那里,我是那儿掉下来的。你怎么了?为什么哭着这么伤心?”

    长天顺着女孩手指的方向望去,低沉的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舟巨大的螺船,被水流高高的托起。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情景的他一下子怔住,木头地问:“那是什么?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不会摔死吗?刚刚的那个光球掉下来就是你?”

    女孩温雅地笑了笑,将手帕递给他,微笑地说:“嗯!我是不小心从船上掉落下来,因为有守护符,所以我才不会摔死的。咦?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为什么哭泣?男孩子不应该哭的。”

    长天顿了一会儿,防备地盯着那个女孩,好奇和恐惧充斥在他心底,让他无法适从,他不想开口,他恨透了穿着鲜亮衣服的人,因为他知道那样的人非富即贵,在他眼里这样的人与魔鬼无异。

    女孩看出了长天在防备她,连忙拉过他满是泥土的右手,将手帕放在他手上,柔声地说:“我叫白螺,你呢?亏你还是男孩子,这么爱哭?”

    “我……我才没有!”长天哽着声音。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哭?”白螺蹲了下来,与长天平视,粉蓝色的眼眸清澈得如水面那样美丽,却不带一丝的厌恶之感,反倒有种好奇之感。

    长天黑色的眼瞳里映出了白螺的身影,女孩的微笑在逐渐地融化他冰封的内心,他终于道出原因:“我母亲死了!我孤身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