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棹在霍东阁昏睡了一天,才恢复过来。

    醒来已是傍晚,窗外凉风阵阵,带着金桂的冷香,沁人心脾。

    花妙从门外进屋见花棹披着外衣站立在窗棂处,手里还端着刚刚做好的鸡丝粥,欣喜之余道:“小姐终于醒了!”花妙一向性格少言古板,但是此时见花棹安然无恙,巨大的喜悦也让她不由得言语上多了几分激动。

    花棹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然而手指上还包扎着白布,端着碗不方便,只能让花妙一勺勺喂,边喝边满足地眯眼笑:“阿妙的手艺真是冠绝晋国,以后要是我们有一天恢复自由,还能靠开饭馆养活自己。”

    花妙低头含着眼泪,声音嘶哑,“小姐以后不要把解药先留给我。如果小姐真的因此中毒身亡,你让花妙如何自处?”

    花棹放下粥,认真地看着花妙,道:“阿妙,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执意要跟着我,我问你为什么而活?”

    花妙抬头一愣,泪珠顺着眼角而下,“记得。我答的是为执念而活;小姐还问过我什么执念,我说,可否不问;小姐答,可以。”

    “你记得就好。”花棹温柔地摸了摸花妙的头,花妙的头发又黑又亮,手感像是上好的绸缎:“你要信我,我又不傻,把唯一的解药给你,当然是有我自己的判断,我确定我对迟翌有利用价值,所以他就绝对不会让我死。但是你不同,对他们来说,你只是我的陪嫁女婢,你的生死对他们可有可无。可是对我来说,阿妙就是很重要啊。”

    “那为何姑爷迟迟不肯给你解药,让你用这种法子伤害自己?”花妙低头盯着花棹缠满纱布的手指。

    “我之前那样对待迟素秋,他肯定要为自己心爱的女子讨回面子。”花棹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不过这些都是小事情,现在意外得到了北望盟的支持,去极乐城的事情胜算又多了几分。”

    “小姐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北望盟有江家人的信物?为什么北望盟有信物却没有拿到文牒?”花妙问道。

    花棹叹了一口气,“阿妙啊,你说你家小姐我这么聪明,你跟着我那么多年,怎么还没反应过来呢?对于父亲和迟翌来说,他们都需要有个人能够表面上看上去跟他们没关系,其实是可以帮他们达成目的的人。这个人能够替他完成任务再好不过,如果任务不慎失败,对他也无多大影响。”

    花妙颤声道:“小姐,你可是花家的七小姐,如果你出意外,姑爷要怎么和花家交代?”

    花棹轻笑:“我是花家七小姐,其他人也可以是花家七小姐。在父亲眼里,有什么比花家的稳固更加重要?”她轻轻拍了花妙的肩膀,宽慰道:“我又不是瓷器瓶子,容易磕到碰到。一件事情要是你没开始做就苦着脸,那肯定没办法成功。”见花妙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点,花棹打了打哈欠,“你守了我那么多天,赶紧去休息,等到鸡鸣声起,我还要去做一个月的集训。这个集训你不用去,我自有任务安排给你做。”

    但是花棹并没有沉睡多久,她只是看着窗外的夜色,慢慢地由深黑变成藏青色,又变成蔚蓝色和浅蓝色。

    她轻轻吁出一口气,仿佛等待了太长的时间,起身推开门走出了霍东阁。

    花棹一直习惯于男装,她的眼神时常空洞,身上没有少女皆有的清香,湮没在人群中也无法察觉,而在众人觉得安稳祥和时她的软剑才会缠上目标任务的脖子,一刀致命,连鲜血都来不及肆意横流。

    毫无疑问她是一个合格的杀手。

    而在她出嫁那天,她居然两次鬼使神差地以为自己可以变成一个好看的小姑娘,满心欢喜地等待着自己的心上人帮她揭开红盖头。

    此刻她心中是那么鄙夷曾经的自己,居然有那么多的期许。

    她还记得出嫁前一天晚上,她问花羡,什么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