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沉吟不语,徐盖紧紧地盯着他的脸,急切地说道:“王世充其实巴不得我们能灭了杨广,他只要保住东都,留着杨侗当傀儡更好,所以我们若是袭击江都,王世充十有不会尾随决战的,充其量夺回回洛仓城,对上对下有个交代就行了,而且王世充手下的精兵锐卒二十多万,江都的骁果军不过十余万,又无领兵大将,相对来讲,反而好打一些。”

    李密的眉头在微微地跳动着,看得出,他在权衡利弊,徐盖咬了咬牙,沉声道:“今天我们瓦岗军看似兵多达百万,但是这是因为魏公你开仓放粮,招纳饥民的原因,只恐大众久聚,米尽则散,师老兵疲,难以成功啊,趁着现在人气最高,米粮也不缺的时候,顺通济渠东下,直向江都,执取,号令天下,则大事成矣!王世充等辈,没了有杨广这面大旗,亦可不战而降!”

    李密叹了口气,说道:“徐先生此计甚妙,但江都的隋军毕竟实力雄厚,杨广怕死,不敢出击,我们才可以这样安心对付王世充,若是我们的主力东进,王世充势必袭取回洛仓,他有了米粮,更会一鼓作气,将我们击败,到时候他彻底掌握了军队,连隋杨的这面大旗也不用再打,我们可就麻烦了,此事非同小可,容我再想想吧。”

    徐盖叹了口气,长身而起,深深一揖:“那属下就先行告辞了。”

    李密点了点头:“徐先生请慢走。”

    徐盖掀帐而出,王伯当勾了勾嘴角,说道:“主公,徐先生说的有道理啊,为什么不听他的话呢?”

    李密冷笑道:“你当他说的话我没想到过吗?哼,上回他让徐世绩袭取黎阳,这回再这样提,不就是想让他儿子继续带兵打江都吗,若胜,则他报仇之余,会就地割据,以骁果军之强,就有夺取天下的实力了,再说他在江南人脉深厚,上次就掀起了这么大的叛乱,虽然给王世充击败,但这回若是能擒杀杨广,那整个江南就会是他徐家天下,到时候他立个陈朝傀儡,就可以坐拥东南,成为尾大不掉的势力,也会成为我巨大的威胁,这种好事,我会让他干?”

    王伯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边的柴孝和说道:“主公,那你也可以亲自带兵攻打江都啊,留着翟让,徐盖和裴仁基他们在这里和王世充相持。”

    李密叹了口气:“孝和,你觉得这些人打得过王老邪吗?上次王老邪有自己的小九九,留下一帮饭桶废物在这里,才让我有了平乐园大捷,而我自己在第一次洛水之战时,因伤不能指挥,众将不听我令,执意要跟王老邪决战,这才有了那场大败,现在我若一走,这些人只会输得更惨,你觉得王老邪还会给我第二次机会,不再趁胜追击?”

    柴孝和点了点头:“可是在这里跟王老邪这么耗着,总归不是办法啊,徐盖说的也不错,您现在这样是靠发米开仓,终归不是长久之计,一旦米粮发完,我们又不能恢复生产,有稳定的田赋收入,可就麻烦了。”

    李密摇了摇头:“现在是乱世,我们打的地方都可能会丢掉,不能学天下安定时那样搞建设,组织生产,不然很多人宁可去种地,而不是打仗,我们的军队就没有数量的优势了,就是得象现在这样,各地生产破坏,只有投奔我们瓦岗军,才有饭吃,非如此,不得活。”

    柴孝和微微一笑:“确实两难,主公,你有没有好的办法,可以直取江都呢?毕竟现在和王老邪在这里浪费时间,看起来会便宜了李渊。萧铣,窦建德,薛举,杜伏威等辈皆不足虑,只有王世充和李渊,才是您真正的对手啊。”

    李密咬了咬牙,说道:“最稳妥的办法,还是打垮王世充,然后攻取东都,再转向江都,擒杨广以令天下,就是李渊,现在也不敢打出直接抛弃隋朝,自立为君的旗号,只有傻瓜才会这样自已作死。”

    柴孝和点了点头:“那主公的意思,是要和王世充决战?”

    李密的眉头微皱,叹了口气:“不,在决战之前,我必须彻底地整合瓦岗军,尤其是翟让,仍然以开山元老自居,从不把我放在眼里,令出多门,让将士们无法适从,以前我要起事之时,需要借助瓦岗的力量,现在瓦岗已经是我李密的军队,翟让却仍然不知进退,就不要怪我不讲义气了。”

    柴孝和倒吸一口冷气,惊道:“主公,你这是,你这是要消灭翟让?”

    李密的眼中杀机一现:“早晚的事,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翟让虽然骄横,但没有犯上作乱之举,也没有跟隋军有私下接触,杀了他,只怕人心不服,只有让他犯了众怒之时,我才可以顺理成章地将之火并,现在嘛,还得找些机会和借口才能动手。”

    王伯当的双眼一亮:“主公,其实你没有发现吗,各地来投的山寨草莽,绿林好汉,都挺喜欢翟让的,而官军投降的郡守,将军们,则根本看不上他,只愿意跟随您,随着我军俘虏的官军,投降的隋朝官吏们越来越多,这个矛盾也越来越突出了,翟让对您都这样,对裴仁基他们,更不用说了,是极尽轻慢之事。已经多次为了战利品的事情,几乎要闹得火并了,也许这点能帮得上您。”

    李密满意地点了点头:“这点正是我们要利用的,现在我表面上要保持中立,甚至有些事情上得压制这些降将,偏向翟让,这样一举数得,既让人觉得我李密是个感恩之人,饮水思源,又能让这些降将们的怒气积累,以后爆发之时,就非常可怕,而且还能尽一步地骄纵翟让,让他觉得自己是瓦岗的太上皇,可以象以前那样发号施令,等到千夫所指,人人侧目之时,就是他的死期了。伯当,孝和,你们要给我有意识地联系这些降将,挑拨他们的怒气,关键的时候,我用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