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确如店家所说,日头落后,燥热骤降,街市上也变得人声鼎沸。

    七星镇独有的气候令晚风中也弥漫着一层轻薄雾气,徐徐绕过全身,摇曳着掀起陆清夷洁白的衣摆。

    他垂手立在小吃摊位前,对周围的嘈杂喧嚣不为所动,只专注盯着眼前两手翻飞的摊主,“豁喇喇”一声响,金黄酥脆的团子出了锅,几枚铜板从他修长的手指间落至店家掌中,他两手各拿几串团子,逆着人流朝谢玉珩走来。

    谢玉珩这几日,对街头巷尾的炸团子情有独钟,又厌倦排队,总会央陆清夷帮他买来。

    “师弟……”长尾山雀停在陆清夷肩头,同他一道无言看着大吃特吃团子的谢玉珩,“你真的是……”陆清夷斟酌了一下词句,“……小孩子。”

    他们二人并肩走在拔节而生的苍苍翠竹中,春风徐来穿林打叶,和出一阵沙沙竹声。

    谢玉珩闻言,微翘的唇角勾起,像是抱着偷来蜜罐的小兽,嘴巴不停,冲他扬了扬眉,兴奋道:“师兄,这个好吃,你也吃啊!”

    陆清夷不由自主跟着他笑起来,但想起前几日团子进口时的甜味,仍觉得倒牙,连忙摇了摇头。

    他们此行绕远路的目的是为谢玉珩探到了妖兽踪迹,却一直毫无收获,故此每日悠闲得仿若踏青。

    据谢玉珩所说,妖兽本灵力低微,机缘巧合下吞噬了仙人魂魄才得以灵力大涨,但行事仍谨小慎微,不敢轻易现身。

    陆清夷初次听到,只惊讶于竟会有仙人魂魄被吞吃。

    谢玉珩避重就轻不答仙人魂魄之事,只不屑一顾勾勾嘴角:“那又如何?多的是心术不正的修仙之人,还有龙胆、凤髓,都是些增长修为的灵丹妙药,吃了必能霞举飞升,与日月同庚,只不过大多数人没这个本事罢了。”

    陆清夷垂下眼睑,眉宇间涌出一丝复杂:“……师弟,你认得这种人?”

    “我可不认得。”谢玉珩消灭完了炸团子,懒散地随手一弹,竹签顷刻化为青烟,“我才不稀罕那些生吃同类才能得到的灵力……”

    他话说一半,突然一滴硕大的雨珠落在了他鼻尖,让他停住了步伐。

    抬头一望,只见竹叶掩映下的月亮早已躲在了层叠堆起的黑云后,将天地罩成了个不透风的黑罩子,天边遥遥传来滚滚炸雷,山雨欲来。

    更密集的豆大雨点落了下来。

    陆清夷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点,慌忙让长尾山雀躲进了自己前襟,从枝头摘下一片圆盘大的树叶顶在头顶。

    “师弟,”他加快步伐,“我们快些回去吧,天要下大雨了。”

    谢玉珩身上被浇了个半湿,却是不动,打湿的前额碎发后露着一双剔透似琉璃的眼睛,恣意嚣张的笑意在他唇边缓缓扬起,像是胎毛未褪的毛茸茸小动物,在这个雨夜中初次酝酿着狩猎掠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