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破空而来,枫杨刹那间跳起,如一只猎豹,形销骨立,眼中却凶光毕露。

    他手上使了个巧劲,打掉那把刀,借冲势和自身的重量压倒这个男人,手臂青筋暴起,掐得男人面色红涨,张口瞪目,却怎么也逃脱不出来,挣扎渐弱。

    刀锋一亮,血光飞洒。两只手臂齐齐砍断,断口白骨森森、血流如注。

    枫杨手上一凉,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剧痛。疼痛没有让他退缩,反而激发了他的凶性。

    他仰起头,面上血肉模糊,依稀可见狰狞的“贱奴”二字。喉间发出困兽般沙哑的怒吼,枫杨再一扑,死死咬在男人的脖子上。

    他被扯着头发硬生生拽起来,直到撕咬下一大块血肉,直到喉间冰凉又滚烫地被割开,他才像个尸块一样被甩在一边。

    所有人都有条不紊,这个小插曲一闪而过。断掉的手臂捡起来,又是“扑通”两声没入沸水里,像两根筷子,把胎儿戳出了水面。

    胎儿蜷缩着身体,面容在热气里模糊不清。可能是煮熟了,可能是本来就没有长好,也可能是枫杨实在睁不开眼了。

    祭司身着洁白无瑕的长袍,肩上披着紫色鸟羽做的披肩,头戴同样由紫羽制成的华冠,中间镶嵌着一颗闪亮的绿松石。额心画了一朵妖艳的波南。

    其余男人浑身上下只着一条白裤,古铜色的肌肉流着汗水,连带皮肤上丛丛盛开的波南花也鲜亮动人,迎风起伏。

    他们面色虔诚,笑容洋溢,在编钟、陶埙、铜鼓奏成的雄浑急骤的乐声里载歌载舞,把死人、半死不活的人扔下坑底。

    枫杨侧着脸,望着妹妹死寂的面容,在这一刻,才流下眼泪来。

    很快,妹妹的脸也看不见了。有人把她翻过身来,口鼻埋入泥土。祭品们的面容不能仰天朝上。

    紧接着,轮到了枫杨。双目黑暗,鼻间满是泥土的潮气和腥气,他不甘地、微弱地反抗,两条长腿在地上挣扎,拨起一片尘土,竭力挺起头。

    四周寂静,有沙沙的声音。那是朱砂落在了他的身上。

    血红色像一层朦胧的纱,轻飘飘地盖在坑底,遮掩了祭品们凄惨狰狞的死相,让鲜血不再突兀。

    朱砂落下,又是一层红泥,他瞪着双眼,有再多的仇恨和愤怒,也只能感受着自己慢慢地、慢慢地被泥土掩埋。

    疼痛和虚弱离他远去,他的灵魂脱离肉体,在刹那间,竟然闻到了一股浓烈到刺鼻的香气。这香气不甜蜜,不清雅,苦涩得人心间发颤,在生死之际,强势入侵灵魂。

    这是波南的花香。枫杨意识到。

    他还能感觉到自己那些愤恨不平的阴暗情绪,但是就像隔了一层界线,让他真正地心静平和,无悲无喜。

    不知何时闭上的眼睛猛然睁开,枫杨挺身往外跃,天地翻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