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万千,喜表面上还是一副沉默笨拙的模样,如同往常一般,早早来到官署,先验看昨夜锁死的仓室。

    这是堆放麻布和麻绳的地方,这么些年了,从来没出过问题,一是没有贼敢在少府的地盘动手脚,二是贼既然都走到少府了,何苦对不值钱的麻布和麻绳动手呢。

    是以喜也只是打算像往常一样随意看了一样——

    喜随意的视线凝固了。

    从来没出过问题的仓室,此时正门大敞,巨大的铜锁可怜地挂在门环上,在喜的视线中,晃了晃,又晃了晃,怦然落地,惊起一片土灰。

    那一瞬间,喜恍然觉得,掉在地上的不是锁,而是他的心脏。

    依照秦律……

    喜深吸一口气,迈着自以为稳健,实则七扭八拐的脚步,不再想依照秦律,仓室被盗,如他这样的小吏应当处以什么样的刑罚。

    而是竭力撑着尽管还没碎,但也已经相差不远的心脏,往仓室内看了一眼。

    然后喜的视线再一次凝固了。

    其实他心里已经做好了被盗得空空如也的准备了,所期望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完好无损,兴许那贼看见其中只有麻布,觉得不值钱,因此懒得动手呢。

    但眼前这一幕还是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仓室中并没有空空如也,恰恰相反,其中堆得满满当当,几乎连一只老鼠都不能再塞进去。

    全是布料,上好的流淌着丝光的布料,比李斯大人身上穿着的丝袍看起来还要更厚重富丽。

    不,不对。

    喜很快意识到自己看错了。

    那不是布料,那是成衣,堆满了一整个仓室的,挤得连老鼠都不能再过去的,满满当当的成衣!

    随着帝流浆和铁甲的问世,机关术得到了一个爆炸式的发展,用来缫丝和织布的机关人偶随之应运而生。

    喜还记得村子里的老人总是以带着唏嘘的语气说从前布料有多么的匮乏。

    有时候一家人中就只有一套像样的衣裳,谁要出门就由谁穿上,回来之后立刻脱下来,因为担心穿在身上的时间太久,会碰掉衣上的一缕麻丝。

    喜没有经历过那样的时代,他家境说不上富贵,但每年年节上,差不多也都能有一身新衣裳穿。

    可见布料不再像从前那样贵重而罕见了,但也绝不是什么轻贱的东西。